母 亲

 

大李忙活了一个下午，准备去吃饭。王燕的爸爸就来了，王燕跟在后面，微低着头。扭头就看到儿子畅畅在一边巴巴地望着自己。畅畅的学校因为猪流感而停课了，这几天老公出差，畅畅一个人在家。今天中午突然接到门卫的电话，到大门一看，畅畅顶着一头雨星，说“妈妈，我想你了”， 大李就把已经到嘴边的那句“给我赶紧回家”咽回去了。整个下午，畅畅在安静了两个多小时以后就逐渐不安分起来，东蹿西跳。这会儿，大抵是疲倦了，有点萎靡。大李低声却极其严厉地命令道：“到一边儿去！”畅畅撅着嘴，极不情愿地退到一边。大李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这时候却也无法顾及孩子的感受。

王燕因为发烧，回家好几天了。不过，看情形，并不是她父亲放心不下女儿特意送到学校来这么简单。大李客气地请王父坐下。王父丝毫不客气地坐下了，开门见山地说：“李老师，给燕儿办个退学手续。”大李确实有点懵：王燕是她全力打造的“班级之星”，她的刻苦、坚韧、聪慧、乐观已经成了班级的一面旗帜，大李还指望着这面旗帜带领全班学生登上高考的顶峰呢！大李继续问：“为什么？”王父答得很快：“燕儿不想读书了！”鬼扯！王燕说过“学习是最快乐的”，大李绝对不相信说出这句话的孩子会主动放弃读书。大李把王燕拉到面前来询问，自己问一句，王父就抢答一句，摆明了有意不让王燕说话。大李费尽唇舌将王父请到了另外一间办公室，她要和王燕单独谈谈。畅畅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抓着衣服喊“妈妈”，因为王父嚣张的语气和挑衅的言辞而积蓄的满腔怒火瞬间找到了突破口，大李一把拽过畅畅，推到一边，呵斥道：“你烦不烦！给我滚回去！”路过的同事大跌眼镜，这真是那个以温柔耐心著称的大李么？她一回来，就让王燕坐到自己面前，轻言细语地询问，通过耐心细致的心理疏导，王燕才断断续续地吐露了一切：有人帮父亲找了个保安的工作，1500一个月，父亲觉得累不愿意去，但是低保不能支撑他打麻将的需求，所以父亲不希望自己继续读书，而是想自己早点工作养家。大李义愤填膺：这种父亲简直没有人性！被请回来的王父却自认为十分有理：“女娃娃读书有好大个意思嘛。”大李基于女性的尊严和对学生的爱护进行了反驳。话一出口，大李就有些懊丧，不管怎么说，自己作为班主任还是不应该如此情绪化地和家长讲话的。谁知，王父下一句话就差点把大李气个半死：“呃，李老师，你搞清楚哦，是我在出钱呢！我就不让她来，你又啷个嘛！再说了，高中又不是义务教育，国家都管不着！”大李教书十余载，还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混的家长，居然用政策法规来狡辩，于是刚压下去的义愤又涌上来了：“家长，我也告诉你，王燕她现在是未成年人，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接受教育是她的权利，你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无权剥夺！”王父却笑得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今天就是她18岁生日，她成人了，我对她没义务了，该她养我了！再说，现在大学生出来也找不到工作，还不如早点工作，多赚点钱！”大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虽然说大学生难找工作也是实情，但是，回想起自己在中师充实而繁忙的生活，那依旧是大李不断前进的原始助推力之一，使得她始终都是同事中的佼佼者。学习的经历会是人生的一笔财富，有时候会在长久的岁月洗礼之后才会显示出它内在的价值和意义。大李决定一定要让王燕留在学校，至少完成高中的学习：“你放心，王燕在学校里的一切花费都不需要你来担心，我来负责！”最终，王父同意王燕留在学校。

大李长舒了一口气，才发现畅畅不在办公室了。手机里有三条未接电话，都是家里打来的。拨回去，原来畅畅已经自己回家了。大李虽然有些愧疚，也只是安抚了畅畅几句就挂了。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忙。不过，最先需要办的事情是去买一个蛋糕。

晚上十点半，大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家的车上，大李收到了王燕借同学手机发来的短信：“谢谢你，李老师，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庆祝生日，我曾在心里无数次地描摹妈妈的模样，当你捧着插满蜡烛的蛋糕走向我时，我想我看到了妈妈的样子。无论将来会怎样，这是我一生都会铭记的温暖。”

大李微笑起来，然而司机的一句话让这笑凝固在了嘴边：“你们说，这个重阳节啷个不是法定假哎？不然，明天就可以休息啰。”按照畅畅奶奶的要求，畅畅一直过阴历生日——农历9月8号。以前，都是丈夫在料理，这一次……

大李匆忙赶回家，儿子已经睡熟了，一张便条摆在桌上：“妈妈，我知道你没吃饭，我给留在锅里了。”揭开锅盖，白米饭、被炒死了的青菜，还冒着热气。大李，顿时泣涕如雨，映在脑子里的是儿子下午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和那句“妈妈，我想你了”。

大李打开电脑，在博客里如是写道：“儿子，如果我对你没有耐心，请你原谅妈妈；如果我没时间陪伴你，请原谅妈妈；如果我忘记了你的生日，请原谅妈妈。儿子，妈妈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但是，请你相信，妈妈真的爱你。你是妈妈的宝贝。”

大李决定为儿子补上一个愉快的生日，一份迟到的温馨。

 

后记：我的故事主人公可能真的不够典型，她没有得肺癌、胃癌等致命绝症，没有为了贫困学生而倾家荡产，没有见义勇为的光辉事迹，没有因为心系工作而导致家庭破裂，相反，她热爱运动，乐观开朗，家庭和睦，就像春风与阳光，但我依然觉得他是先进的，因为他比常人更努力，更细致，更精益求精，所以，她的生活丰富多彩，她的感情真挚细腻，她的内心充实丰润。她可以成为我们高三年级教师的表率——艺术地教书，快乐地做人。